路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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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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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27100】偏执在左疯子在右 58~61

★新人监视官27与犯罪分子们斗智斗勇(?的简单故事

#预警详见合集前文#

★前文:[1-4] [5-10] [11-15] [16-18] [19-23] 等 合集中即可翻到

★这边虽然章节数比JJ那边少,但进度是一样的,只是分章会有调整

★感谢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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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8.


沢田纲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他本以为昨晚注定无眠,尤其是在察觉迪诺收拾完后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时。

 

金发警探仿佛不需要休息、也不会感到疲倦,他什么都没再做,只是像一座石像,凝固地立在床边守了一夜。

 

就那么长久地、沉默地看着,似要将沢田纲吉的每一个模样、每一次呼吸都深深地烙进脑海里。

 

直到天色渐亮,一直精神紧绷的沢田纲吉终是难以抵挡连绵不绝的困倦坠入沉沉梦境,他知道,即便到了那时迪诺也仍未离去。

 

再醒来诺大的古堡里又只剩下了沢田纲吉一个人,由于临近清晨才真正睡下,等他清醒已经是下午了。

 

这一觉沢田纲吉睡得身心俱疲,幻梦包裹着新想起来的记忆,犹如拼接的抽象油画在交错凌乱的轨道上奔驰,将他的思绪撞碎又重焊,不分远近、不论次序地一齐撞入脑海。

 

满打满算沢田纲吉这一觉并不短,可反而更令他头晕目眩。

 

青年坐在床边缓了很久,这才慢慢理清那些让人有些分不清真假的回忆。

 

在他亲眼目睹那次流血事件后,校方就受到了彻底的调查,由此牵扯出了一整条色相、指数审评造假的庞大利益链,在全国引发了空前的关注;自那之后西比拉的覆盖变得越发广泛,对于心理的检测也变得更加严格,学校、企业等社会组织不再享有自检自查自报的权力。

 

被欺负的学生都得到了赔罪和补偿,其中自然也包括他;母亲紧拥着自己,声音哽咽不断道歉的模样仍历历在目。

 

他也在哭,在不知为了什么而道歉;总是第一时间就会赶来的迪诺却在那天缺席了,第二天才又出现,从奈奈妈妈手里抢活,用毛巾帮自己冷敷肿得睁不开的眼睛。

 

根植在那所“名门学府”中的霸凌与腐败问题被有关部门以雷霆手段拔除,曾欺辱过他、他们的人都从学校消失再也没有出现。

 

后来不知从谁那听说,被用圆规扎脸的男生不仅毁容还彻底瞎了,即使以现在的科技和医术也无法使他重见光明。

 

至于那天两人究竟为什么会爆发矛盾没人清楚,调查也并未向外公开具体细节,只知道是私人恩怨。

重大改革的导火索就这样无足轻重地被略过了。

 

再后来,就是平淡无聊的日常和鸡毛蒜皮的琐事占据了他大部分的生活,苦楚、不幸与波折似乎又成为了遥远的名词。

 

直到17岁那年有一部警务剧热播,他看了后也不禁感慨剧情、制作一流,里面有勇有谋的男主更是充满魅力、非常帅气。

 

结果没成想当时已经在大学就读经管类专业的迪诺听到后转头就去报名了公安厅,竟然还真就一次性考上了;彼时他才20岁,通过西比拉苛刻的评判后,迪诺便进入训练所开启了为期一年半的磨练。

 

不像工具性、消耗性的执行官只需学习支配者的基本使用方法,记住一些规则、条例,并掌握简单的格斗技巧后便会被投入使用;通过正常报考与西比拉审核,自千军万马之中筛选出来的监视官需要更漫长、更系统的学习才能进入公安厅。

 

当时,一部分从迪诺幼时就很关注其发展的人对迪诺选择这样一个又苦又累还吃力不讨好的职业并不看好,甚至还有团体在网上发起了请愿,希望他能重做决定好好考虑自己的未来。

 

“哈……‘为了我好’?”

 

这是沢田纲吉去找迪诺时无意中听到的一句话,当时迪诺正在和罗马利欧商议着什么,上扬的语调全是从未在自己面前展露过的厌恶、不快,似乎在嘲讽什么自作多情太把自己当回事的家伙。

 

沢田纲吉那会儿急着问迪诺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突然要当监视官而未留心,现在重新回想起来,却让他察觉了许多以前没有注意的违和之处。

 

沢田纲吉就像拥有了第三方视角在观看别人的故事,他很清楚那时的自己究竟拥有着怎样的情感,抱有着怎样的想法,却又像朦朦胧胧罩了一层塑料,很难再与曾经的自己感同身受。

 

这应该就是迪诺口中的治疗想要达成的效果,削弱了及时性情绪反馈的同时,也让他得以更全面地捕捉从前遗漏的细节。

 

他还记起迪诺在看到自己后,曾有不自然掩饰的慌乱从他的脸上一闪而过。

 

其实从很早以前,沢田纲吉和迪诺在一起时就会时不时地感到有些别扭,仿佛迪诺一直在刻意地迁就他的想法,迎合他的期望;变得开朗、爱笑,即使童年不幸、遭遇坎坷也从未被打倒,而是乐观向上地继续生活,为人坦率又体贴。

 

他总有一股莫名强烈的直觉认为,迪诺就该成长为这般明媚又灿烂的模样。

 

事实上似乎确实也是如此发展的,至少大部分人看到的都是这样……

 

迪诺在发小面前更是只想把最好的、以至于有些虚假的一面留给他;沢田纲吉本不认为这有什么,人际交往中人们或多或少都会用一定的面具来修饰、保护自己,这无可厚非,但迪诺所隐藏的,似乎远比他预想的还要多得多。

 

究竟是从哪里开始出现了问题呢,又是什么让迪诺现在忽然开始卸去伪装?是因为……自己吗?

 

沢田纲吉擦了擦昨晚被磨破的嘴角,对自己的麻木与迟钝感到懊恼;他畏怯如今的迪诺,却也更加想要去了解真正的他。

 

沢田纲吉先吃了点东西补充能量,依旧是迪诺离开前准备好的,他只需简单热热,不用尝都知道这些佳肴十分美味而且营养均衡;但迪诺越是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沢田纲吉就越是心里没底。

 

棕发青年有些汗颜的同时,还有些惶恐,现在的他无法回应迪诺的索求,也不认为自己有值得被这样对待的价值。

 

沢田纲吉看了看手上的戒指还是觉得别扭,很想取下来又怕弄丢,要是能用链子串起来戴到脖子上就好了……

 

想到这青年夹取的动作猝然一顿,某处星空下檐角信号屏蔽器的闪光不期然从他眼前一闪而过。

 

颗粒饱满的米饭又掉回碗里,沢田纲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一幕,他无法理解自己的大脑为何会将“取下戒指挂到颈上”这样的想法和那片璀璨的星夜联系起来,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印象里夜空下的那一角屋檐很是眼熟,沢田纲吉却想不起来是在哪看到的,他只能暂且作罢专心进食,等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开始自己的探索大业,这是他一天之中仅有的运动量了。

 

沢田纲吉想趁主人家不在尽可能地收集一些这个时代的信息以及自己和迪诺的情况,他本能地感到迪诺应该不会愿意看到自己这么做,于是变得像个偷偷摸摸的闯入者有点做贼心虚。

 

一想到大厅里的那些监控沢田纲吉就缩了缩脖子,可现在的他认为有必要“知己知彼”来稳固自己摇摇欲坠的安全感,这样他才能说服自己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随着年岁和经历的增长沢田纲吉的胆子似乎跟着大了点,好奇心也旺盛了些,对外界亦不再像以往那么抗拒。

 

自从迪诺当家作主后加百罗涅家族的一切就对沢田纲吉完全开放,其中自然也包括这座古堡,不过沢田纲吉从来没有好好逛过,一方面是因为实在太大了他犯懒,毕竟经常会用到、会去的也就那几个地方,他们也不经常住这边,这里更多只是家族身份的象征;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不感兴趣,他连自家祖宅都转不明白,更不要提摸清别人家的构造了。

 

他先去了书房,但能找到的基本都是典藏版文学名著之类,沢田纲吉这个读不进书的看得别提有多头大了,而后沢田纲吉又去了一般来说他不会随意进出的迪诺的卧室和用来办公的房间,可能收集到的有用信息还是少得可怜。

 

他最大的发现就是橱窗里那些大大小小的徽章和奖项,从中不难看出迪诺不仅真的成为了监视官,而且还做得非常出色。

 

说起来听迪诺之前的意思自己也进入了公安厅,这么说他们现在应该是同事?

 

沢田纲吉唏嘘了一阵,以他对自己的了解按理来说是不可能会往这一块发展的,他只想过普通安稳的生活,生平最怕的就是继承家业和与人产生摩擦,公安厅监视官这种随时要面临冲突和危险的工作应该一开始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到底是什么让自己克服了这些……以及,为什么除了那个“保险库”外哪里都没有他生活的痕迹?

 

自己和迪诺不是在一起了吗?难道订婚后一次都没回来过?就算是这样,他以前也时不时会来造访,零零碎碎落了许多东西,迪诺按他的习惯也准备了不少用品,可是那些现在都不见了,他的存在本身好似也随之被一同消除抹去,无人知晓、一如浮萍。

 

现在这个家毫无生气、空荡冰冷,宛若一片虚无的黑洞在寂静地吞噬所有光芒;沢田纲吉身体的热量似乎也正与西斜的太阳一起流逝,他的心跳、他的呼吸成了此间仅剩的声响,唯有惶恐不安同其作伴。

 

棕发青年茫然地抬起头,高高的天花板限制了目光延展的可能,尽管它已足够宽广,可与无限的天空相比还是落于狭隘。

 

沢田纲吉开始反思,或许自己不该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等记忆全都回来现在的困扰就会迎刃而解,没什么好怕的,他只是有些被昨晚的迪诺吓到了所以病急乱投医,但说不定对未来的他来说那很正常呢?

 

青年告诉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脑海中适逢响起不知谁人的规劝:

 

【有时无知也是种幸福。】

 

——!

 

是谁,是谁对他发出的警告?

 

沢田纲吉瞬间汗毛倒立,他走出房间,只见楼梯盘旋、走廊漫长,那句话似在空中回荡经久不息,像是从他识海而来又像是从屋外涌进,塞满了庞大的古堡要将他推搡出去,沢田纲吉的肺管都仿佛被挤压捏紧。

 

棕发青年快步走向阳台,迫切地想透一口气,却忘了所有可以去往外界的窗口都已被牢牢封死。

 

他握住把手用力反复下压,阳台门被摇晃得哐哐作响但就是无法打开,沢田纲吉有些失控,在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主动不想出去和被关起来是不一样的,哪怕是以保护之名。

 

沢田纲吉只好转移目标,打算去楼下的大门再试试,他并不是要离开,只是单纯地想呼吸一口外面的空气。

 

此时已是傍晚,沢田纲吉走到门边时,大厅中那明亮、华丽的水晶吊灯正好自发亮起,绚烂的光芒有些晃人眼睛;近在咫尺花纹古典的门扇出现了重影,仿佛与另一个世界层叠在了一起,一旦开启,就会走向另一个结局。

 

青年顿了顿,他知道这里很可能也是锁住的,但还是抱有一丝侥幸缓缓朝前伸出手,就在这时一道呼唤乍然响起!

 

“阿纲——!”

 

门口的监控再次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清朗的音色却因急喘而变调,迪诺似乎正在往什么地方狂奔赶去。

 

沢田纲吉的动作戛然而止,他听到迪诺又说出了与之前几乎如出一辙的话语,只是这次染上了孤注一掷、破釜沉舟般的嘶哑乞求:

 

“……你哪里也不会去的,对不对?”



Chapter59.


说完这句话没多久迪诺就赶回了家中,他用了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终端上不知收到了几次超速警告和罚单。

 

大门可以说是被迪诺撞开的,彼时沢田纲吉正窝在房间沙发里心不在焉地摆弄游戏机,楼下的动静让他心尖微颤,竟有如雷贯耳之感,他下意识就端端正正坐直了身体。

 

棕发青年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仿佛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即将迎来临刑前的最后会面,并已为此准备好了声泪聚下的忏悔措辞。

 

虽然他并未做错什么,也没人责怪自己,可“让迪诺难过了”这一点还是令沢田纲吉颇感歉意;金发警探一刻未歇冲到屋中,仅仅是和沢田纲吉一个照面他就知道对方在顾虑些什么。

 

迪诺气还没喘匀,胡乱抚开额前错落的发,看到还好好待在屋中的沢田纲吉后他不禁苦笑着捂住半张脸,猛地卸下惶急的同时仍心有余悸,短促的气音里全是自嘲,只要事关面前的青年,无论多少次,他都会变得无比狼狈。

 

沢田纲吉见他如此形容惨淡心里更不好受了,连忙就要解释和赔罪,迪诺却走过去早早地打断了他。

 

“……没事的。”

 

金发警探步履蹒跚,有些踉跄地来到沢田纲吉面前,而后似被坍圮的天空所压倒,缓缓弯下他直挺的背。

 

在发小错愣的视线中迪诺屈膝跪倒,他颓败地垂下头将额头枕在沢田纲吉的腿面上,右手轻轻扣住青年脆弱的足踝,仿若为之锁上了沉重的脚镣。

 

迪诺分明是谦卑、诚恳,意欲赎罪的模样,肢体的语言却又像粘腻的泥潭,在龌龊地裹挟、隐晦地拖拽。

 

他自始至终都很清楚是自己在强求,利用其一切价值、优势和权力,去诱惑、去挽留;以至于去争夺、去胁迫。

 

容貌也好、财富也罢,竭尽所能希望能被沢田纲吉选择,倾尽所有想要沢田纲吉别无他选。

 

他丑陋地不择手段,却又想拥有高风亮节的疏朗好更讨青年的喜欢,他总是贪婪的,一直是不知足的。

 

疲倦与执拗托浮起病气映在迪诺眼底,他把脸埋在沢田纲吉膝头,闷捂起来的声音变得湿湿漉漉,还在不断下沉。

 

“对我、坏一点吧阿纲……”

 

迪诺艰涩地吁请道。

 

别再为他着想,也别再心软动摇,如此一来,他就能毫不犹豫地、不抱幻想地将青年彻底掩藏起来。

 

迪诺有太多办法和机会让沢田纲吉丧失主观的思考能力,剥夺其全部的身体机能,且已为此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受够了常为沢田纲吉一个简单的举动而方寸大乱的心脏,也憎恶着因害怕失去而越来越难以维系“人皮”的自己。

 

所以、所以啊……责备我吧、放弃我吧,丢下我吧——这样两个人便都能轻松的[活下去]了。

 

“迪诺……?”

 

察觉到迪诺情绪不对,沢田纲吉忧心忡忡地捧起他的脸,时常会用闪闪发光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发小却破天荒地回避了视线。

 

迪诺沉默低眉凝视着青年的双腿,像是在探寻其中的骨骼与筋脉;他的脸上有一种白茫茫、灰蒙蒙的潮意,沢田纲吉落在其眼角的指尖似也要被打湿。

 

沢田纲吉感到束手无策,他条理混乱地问道:

 

“……你还好吗?我先前并不是想离开,是不是工作太累了?对不起、还没吃饭吧?要不要先……”

 

沢田纲吉也不知道自己都一股脑说了些什么,但他更不愿坐以待毙任由缄默漫涨;迪诺听着那些话语,握住脸庞上的手艰难地将之移开,他抬头露出有些暗淡的笑,举起手叩住沢田纲吉的下巴,拇指碾过青年破皮的嘴角,笑容忽然染上些许恶劣的因子。

 

“昨晚休息得好吗?”

 

警探反客为主的轻巧疑问一下子就让沢田纲吉僵住了,他摸不准迪诺究竟是以怎样的目的问出这个问题,更猜不出迪诺究竟希望他是醒着还是始终沉睡。

 

最终沢田纲吉还是选择保守一点,他下意识地咬住下唇又很快松开,迪诺放在其嘴边的手转而狎昵地向后抚去,将沢田纲吉鬓侧的碎发别到耳后。

 

泽田纲吉仿若误入此地唯恐惊扰怪物的旅者,不禁放轻了呼吸。

 

“我、昨天睡得很沉,嗯……所以,休息得还不错……”

 

泽田纲吉深知自己演技拙劣,但只要两人都不点破此事他就还能自欺欺人地逃避下去,一如怕被灼烫热量燎伤的胆小鬼,将提灯渐近的火光都隐于雾都之中,任由自己继续深陷迷途。

 

这个回答让迪诺淡笑了一声,比随风而散的轻烟还要更飘渺几分,却让沢田纲吉一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那就好……”

 

金发警探一直圈在沢田纲吉脚踝上的那只手暗昧向上,从宽松的裤管探进去,不轻不重地缓缓揉捏起青年因近期缺乏锻炼而渐渐消解了肌肉的柔软小腿。

 

沢田纲吉没忍住瑟缩了一下,他微微收腿却被迪诺一把拽住。

 

迪诺下颚紧绷,笑容变得有些发狠地用力,他攀扯上沢田纲吉裤腰的松紧带,像是要将上方的青年就此拖入泥沼。

 

“……今晚你也会休息得很好,我保证。”

 

男人说着喉结微滚,犹如哽咽着吞下了一块火炭。

 

沢田纲吉或许预见了即将发生什么,他睁大双眼,瞳孔都因惊惶而微微收缩。

 

“迪、……?!”

 

未成调的呼唤被猝然堵回,沢田纲吉不敢置信地捂住嘴看着强势地掰开他双腿并匍匐于其间的迪诺,大脑像是被人当头一棒而变得一片空白。

 

他用了数十秒才想起来要逃走,挣扎着试图从沙发上站起来,却被迪诺趁机把腿架到了肩上。

 

泥浆咕咚沸腾,上涌冒泡,又因空气的细微震动而脆弱碎裂,炸开四溅的污水。

 

沢田纲吉下半身仿佛都浸泡在了泥水中,闷湿紧压,很快就被剥夺了气力再难抽身。

 

“不要、那很脏……”

 

青年的声音和身体都抖得不成样子,也不知道是因羞恼还是别的什么,他浑身泛红,羞耻地蜷缩,手忙脚乱地去推拒下方的迪诺,后者却好似故意放大那因填塞而变得含混不清的闷喘来回应他。

 

潮热的蠕动顷刻间就让沢田纲吉丢盔弃甲,他脚趾蜷曲,想要闭合双腿但被迪诺抵住了内侧。

 

喉头意欲排出异物,迪诺却红着眼,反本能地迫使自己容得更深。

 

沢田纲吉一直很喜欢迪诺的头发,尤其当那些金色的发丝沐浴在阳光中也染上暖呼呼的温度时,会让人想起晴天下刚晒好的被子。

 

可现在他只希望迪诺那头漂亮的金发能远离自己,其卷翘的发梢实在刮得大腿内侧又痒又麻;沢田纲吉抓住迪诺的发根施以相反的力气,却又担心弄疼对方,而始终不敢真正使劲,他的身体亦早已绵软难以抵挡,就连抗议都像是欲擒故纵的引诱。

 

迪诺的眉尾眼角被微微向后拉扯变形,显得狭长而锐利,他顺势抬起眼帘,紧紧盯着沢田纲吉 称得上是崩溃的神情,观察着青年因自己而发生的每一次痉挛和晃神的空白。

 

警探急切而又过分地索求,一如时日无多的病患用仅剩的自我和能量进行最后的狂欢。

 

不用看也知道被紧箍的腿弯会留下多深的指印,不用听也知道下面被污染成了怎样的一片狼藉。

 

沢田纲吉几乎哭出了声,迪诺自下而上的痴迷目光更加使他难堪,沢田纲吉抬起手交掩在面前,迪诺被抓起的金发再次落下,俊挺的五官和灼人的视线才得以重新遮蔽。

 

沢田纲吉越发瘫倒在柔软的沙发里,仿佛被浓厚的、泛着泥土腥臭的沼泽吞噬,他为自己难以自持发出的哭喘所溃败;战栗间,青年再也看不清迪诺的神色,像是有蓬软绵密的青苔从阴暗的霉味里滋生而出遍布警探面庞,而后慢慢地将表皮的组织剥落腐蚀,露出底下生锈破败的机壳。

 

终于,沢田纲吉呼出一道惊悸似的悲鸣,而后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量,高扬的腰重重坠进沙发;他的睫毛和鬓发不知不觉都被眼泪和热汗溽成一缕一缕,脑中的思绪也融成理不清的乱麻。

 

迪诺抬起头来,用指腹拭去嘴边的残余,而后爬上沙发拥住仍然缓不过劲的发小,两人就这么汗涔涔地挤作一团,共享咸湿的空气和体温。

 

沢田纲吉不由自主地感到困倦和一种不合时宜的安稳,迪诺亲了亲他通红的耳坠,似乎有许多窃窃密语饱含在这个吻里,但都随着一道轻叹沉积下去。

 

迪诺很清楚,自己其实对沢田纲吉抱有一种长久的恐惧,尽管这并不为人所知且听起来匪夷所思;恐惧之所以会诞生大多源于无知和无能,而对他来说,沢田纲吉恰恰是最难以看透的,也是他最无力又最不愿改变的存在。

 

只要沢田纲吉还拥有自由的思想、还充斥鲜活的血液,这份畏怯就永远都不会消失,倒是那些令他沾沾自喜的默契、温和甘甜的包容,都有可能随着时间而磨灭。

 

夸奖我吧、收留我吧,渴望我吧……!

 

迪诺每时每刻真正想要张惶哀告的不外乎如此,即便无数次“复活”,这仍是他毕生所求。

 

闭上眼,下潜、再下潜,不融于水的回忆填灌口鼻;迪诺开始感到那些从沢田纲吉身上窃来的热量正一点点的流逝,就像时间,又像最不值一提的生命。

 

先是指尖,然后是掌心,再后来是胳膊乃至整个半身,慢慢地冷却、缓缓地僵化,就像那些明知自己被异质寄生、挖空,取缔而又无能为力的昆虫和牲畜。

 

迪诺只有死死抱住沢田纲吉,只有继续与他紧紧相依,似乎才能挽回些许作为活物的温度。

 

朦胧中,身边的冷意让沢田纲吉模模糊糊想起了在医院一边照顾着昏迷不醒的迪诺一边备考的日子。

 

有时候弄得太晚了,他干脆就合衣侧躺在迪诺并不宽敞的病床上凑合一晚;一如现在,依偎着怎么也捂不热的冰凉躯体,倾听着仿佛日渐微弱的呼吸,什么也不想,就那么疲惫不堪地沉沉睡去……睡去。



Chapter60.


自从迪诺选择往公安发展后,沢田纲吉时不时就会收到医院的来电;每每他火急火燎地跑去病房都会发现人其实没什么大碍,至少远没有达到电话里那种听起来即将一命呜呼的程度。

 

医生们在描述迪诺伤情时,大抵都在其授意下做了添油加醋、夸大其词的处理;要是真的受了比较严重的伤,迪诺反而不会让人告诉他,直到痊愈得差不多了,才会又活蹦乱跳地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沢田纲吉知道,大多数时候迪诺都不愿让他看到糟糕的一面,他的这位发小似乎一直对幼年初见时自身“衣衫褴褛”的情况耿耿于怀,故而总是很注意在他面前的形象。

 

沢田纲吉对此也选择尊重,因而哪怕有时机缘巧合得知了迪诺伤势不轻,在迪诺没有主动联系的情况下他也不会冒然前去看望,只是私底下通过罗马利欧了解情况。

 

所以那天再度被院方联系时,沢田纲吉以为这不过又是一次迪诺无伤大雅的“恶作剧”;彼时他正值大学最后一个学期伊始,为还没定下来的毕业论文选题感到焦躁不已。

 

也是那一次沢田纲吉想,晚一点去也什么关系吧?他还有更紧迫的事要处理,甚至不去也可以吧?他实在太忙难以腾出更多的精力去配合迪诺那找寻存在感般的马戏。

 

可他还是去了,第一时间就去了,沢田纲吉不禁为自己剖析缘由,是因为论文毫无思路让他寝食难安,还是因为近夏的气温令人心浮气躁?

 

沢田纲吉也不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着急,仿佛再晚一步就永远都见不到迪诺了似的。

 

而时至今日,他仍为自己那一刻的决定深感庆幸——

 

睁开眼,还是熟悉的天花板。

 

不同的是沢田纲吉发现自己被从沙发移到了床上,迪诺也已不在身旁;但经过昨天的事后,沢田纲吉意识到,哪怕迪诺不在这儿,他应该也一直都在通过各处的监控注视着自己,所以才能第一时间发现他试图开门的行为并赶回来。

 

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的不自由和不对等感令青年略感抑塞,此情此景就如同纪录片中那些在更生设施里被严加看管的潜在犯。

 

不难预见,长期下去人生自由被限制的不适将会随着时间而不断积累并最终爆发,这是沢田纲吉所不愿看到的,他不希望自己渐渐对发小充斥牢骚甚至是怨怼,尤其是在他知道对方的出发点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前提下,这会令他更加纠结、烦闷。

 

业已大学且半只脚踏入社会的沢田纲吉开始感到粉饰太平、一味逃避是无法真正解决问题的,他认为自己有必要坐下来和迪诺开诚布公地好好谈谈了;其实昨天的他就已经隐隐有这样的打算,然而迪诺实在太“出其不意”,让人根本抓不到沟通的机会。

 

想到这沢田纲吉不禁又有些脸红耳热,虽然他尽量不让自己去回想昨夜发生的种种,可越是如此那些靡丽的画面就越是在眼前不断回放。

 

间或夹杂闪烁的,似乎还有他与迪诺不知何时在飞机上纠缠的几幕,虽然只是短短几秒的影像,但也不难看出比昨天的情况还要限制级。

 

本来还有些怀疑两人关系的青年现在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脸上越来越烫已经难以继续严肃思考、计划的他,无所适从地移动着视线把房间到处都看了个遍,迫切地想要找个什么东西来冷却发热发懵的大脑。

 

不过片刻,昨日遗落在沙发上漆着鲜艳红色涂料的游戏机就再次吸引了沢田纲吉,对这会儿的他来说,只要能让自己停止回想,不管做什么都行。

 

颇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沢田纲吉再次拿起了游戏机,并下意识就点开了那款他相对最熟悉的荒岛求生游戏。

 

小岛的时间已经进入了第四天,沢田纲吉本想继续探索,却发现自己的角色早已饥肠辘辘,看样子在得到食物果腹前都无法再行动了。

 

毕竟是虚拟人物,“失忆”后各方面都一团乱麻的沢田纲吉完全忽略了饥渴值这些东西,下意识就觉着游戏里是不会死人的,此前也就完全没有收集这方面的物资。

 

想要找吃的他就必须得动起来,可想要动起来他就必须先吃东西,游戏似乎陷入了死胡同,难道只能重开了吗?

 

沢田纲吉略微不甘地看着屏幕里歪七扭八躺在地上的小人,数据框显示“他”的生命值还在持续降低,一副回天乏术的模样。

 

青年又思考了一阵确实想不到什么办法了,正要点击右上角选择重置,游戏里却突然轰隆一声雷鸣,而后竟然下起了太阳雨。

 

——如果那从天而降、七彩斑斓,鹅暖石般大小的坚硬固体能称之为雨滴的话。

 

自从有了游戏内也会“死亡”的概念后,沢田纲吉就开始在意一切可能带来威胁的因素,一般来说被从高空掉落的物体砸中的话不死也得重伤,纲吉下意识就想躲起来但小人已无法执行他的指令,即将眼睁睁看着角色Game Over的青年深感无力,他不禁又想起来那天在医院中无所适从的自己。

 

  他被迪诺身下鲜红色的床铺刺得头晕目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怎么做,那时的他甚至还在想,纯白的医院什么时候也改用颜色如此艳俗的床单了?

 

后来听罗马利欧说自己就和丢了魂一样问什么都没有反应,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着医护人员们抢救。

 

其实沢田纲吉还有些印象,但当时情况太过混乱,他也不确定自己重新回想起来的片段到底有没有失真,他似乎听到了有声音讨论,人是被压在了大货车下还是被钢架砸到了之类如何如何,也不知道是在说迪诺还是其他正在被急救的伤患。

 

哀嚎、哭叫,夹杂着轮滑飞速滚转的震动和除颤仪报警般尖锐的滴响,好像有护士一边焦急地要他签署什么文件一边告知着什么,那些专业名词、术语他都听不懂也听不进去,耳边只有高亢的嗡鸣。

 

他甚至忘了自己并不是迪诺的家人,也不知道自己浑浑噩噩地拿起笔后究竟在平板上写下了怎样难以辨认的签名。

 

迪诺的直系亲属早已不在人世,其在各类社会信息登记中填写的紧急联系人似乎都是他,也只有他;而在那样紧急的状态下,院方也来不及确认。

 

彼时已经展露锋芒还得了什么美男评选第一名同自己炫耀过一阵的金发警探,就那么静静躺着,被红白相间的身影簇拥着。

 

人们像是在围观、惋惜一件不慎破损的,亟待修补的珍稀艺术品,并为其盖上了一条保有体面的白布,但很快那灰白的布就被浸透变得皱皱巴巴,它裹出的轮廓看起来有一种怪异的缺憾,好似有近一半本该拱起的弧度都塌陷了下去,像是一团被砸得稀烂的西红柿。

 

直到手术室的红灯亮起,沢田纲吉眼前的世界都是一片令人惶然的红光。

 

他什么忙都帮不上,能做的只有等待,对那时无法预知结果的他来说,和眼睁睁地看着迪诺走向死亡没什么区别。

 

也是那一天的冲击,在后来让他决定放弃按部就班的稳定轨迹,而去试着进入公安系统……原来,这就是自己选择挑战以前从未考虑过的方向的原因。

 

固然沢田纲吉的部分疑惑得到了解答,可怎么偏偏想起的是那段时间的事?这不是让他更没法对迪诺说出重话了吗?

 

沢田纲吉虽然眼睛还盯着游戏机,但不时冒出来的记忆使他走神了片刻,等青年把注意力放回到游戏上,他才发现自己的角色并没有被砸死,正好挡在“他”上方状似芭蕉叶的植物叶子竟然极富弹性,将天上掉下来的“雨”都弹走了,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虽然幸运地躲过了天灾,但小人距离饿死也不远了,从游戏设计角度来说应该不会有绝对的死局,这场突如其来的“雨”也让沢田纲吉想再研究研究。

 

终于,有“雨滴”弹落在了小人旁边,只需动动手指就能碰到,“他”虽然已经没有能量了,但这点事还是做得到的。

 

【获得物品:一团耀红如火的冰雹

 

常伴随彩虹出现的表层拥有着糖果般甜蜜味道的罕见冰晶,有着各种颜色,几乎不会融化,因为构成它的主要成分似乎并不是水;其质地之坚硬堪比钻石,事实上有些岛屿似乎确实把这种冰雹等同于昂贵的珠宝,打磨加工并售卖;有人曾借此一夜暴富,却也有不少人将之吞食至死的案例,毕竟它的绚丽和甘甜,足以让人忘却世间的一切苦痛和不幸。】

 

沢田纲吉:“……”

 

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暗示他该了结此生了吗?

 

看这个物品描述,他倒是有点好奇能让人忘却所有烦恼的甜美到底该是怎样令人幸福的味道了,那个家伙或许会喜欢吧?

 

思及此沢田纲吉忽地愣神,他意识到自己并不认识此刻所想的“那个家伙”。

 

记不起名字、不知道样子,只有一种棉花糖般的糯白空旷地填补那个人的位置,是在大学毕业之后才认识的吗?

 

沢田纲吉又反复看了几遍冰雹的描述,却想不起更多有关那个人的信息,只记得他喜甜,尤其是……

 

「拿去吧,这是用棉花糖做的,可以吃哦。」

 

“?!”

 

棕发青年顿时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朵白玫瑰就那么唐突地冲入脑海,他当即打开游戏中的背包,找到描述中同样有着“甜美”字样的那支白鸽赠与的玫瑰,选中后,竟然出现了【是/否享用】的提示框。

 

游戏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沢田纲吉却开心不起来;看来他没记错,虽然前因后果还不清楚,但那个人确实送过自己一朵可食用的白玫瑰,可这……会不会也太巧了一些?

 

这款游戏,仿佛在不断映照、提示他的现实。

 

沢田纲吉退出又重进,这才发现游戏的初始界面没有任何制作公司、发行商、版号之类的信息,完全是个三无产品。

 

“喂喂——这可不好玩了啊……”

 

沢田纲吉很希望只是自己吓自己,由于没有网络他也没办法查找有关这款游戏的信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继续探索看看还能获得什么线索。

 

他赌了一把点击了[是],横竖不是被毒死就是被饿死,那还不如大胆尝试一下;结果游戏里的小人瞬间满血复活,腰不酸了、腿不抽了,提示框显示这东西竟然能足足顶个三天饱!明明只是朵花啊喂!还是说他玩的角色其实是什么仙人设定吗!

 

谁能想到永不凋零的玫瑰会以这样的方式朽败呢?

 

吐槽归吐槽,让沢田纲吉没想到的是,吃掉花瓣后还有一个意外之喜。

 

【获得工具:简陋的蘸水笔

 

    原本是映衬玫瑰的枝干,因花刺都被「白鸽」叼啄而得以持握,因尾端尖斜而拥有了可供书写的笔锋,但总得来说因为无法储存墨水时常断墨,笔杆细韧难以把控,这并不是一支好写的笔,如果不是极为擅长书写的人,恐怕很难用它写出像样的字吧。】

 

竟然是可以描述、记录信息的笔……?

 

这可以说是沢田纲吉始料不及的一个方向。

 

按照游戏给出的这个道具,结合之前与白鸽的对话,还有部分物品的描述,可以得知荒岛以外是有其它拥有人类文明活动的岛屿的,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通过飞鸽传书、漂流瓶之类的方法向外界发出自己的求救信号?

 

可惜那只叫白鸽的海鸥已经走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另外他虽然有了书写工具,却没有墨水和纸张,或许靠生火弄出烟来求救才是更实际的做法,同时还能保暖,如果这个游戏还有寒冷值设定的话。

 

沢田纲吉把自己为数不多的求生知识都想了一遍,深感实操的艰难,他决定还是先按照蘸水笔的思路去尝试。

 

这么说起来,说不定“芭蕉叶”可以用来写字?

 

青年让小人摘了一片下来,但大大的叶子脱离了树枝后就迅速萎缩蜷曲,变成了类似瓢的形状,倒是坚韧依旧;它的造型让沢田纲吉忍不住去岸边交互了试试,而后成功获得了一小瓢海水。

 

但这又能用来做什么呢?总不是拿去喝的吧?

 

虽然这游戏并不能按常理判断,但海水要是可以喝,那就丧失了荒岛求生题材的一大乐趣;沢田纲吉选中后果然也没看到可以饮用的选项,反而出现了[蜗牛碰到盐后就会“融化”]的奇怪提示。

 

“融化”一词让沢田纲吉不期然想起来地上那些据称“几乎不会融化”的五颜六色的冰雹,他试探地又捡了两个一起放进盛了海水的瓢中,冰雹还真有了融化的迹象,并出现了(3/7)的提示。

 

沢田纲吉马上有了进一步的猜测,他按照彩虹收集齐了剩下的四种颜色,在捡取黄色时他莫名有些抗拒,大概是被描述中的“糖果般甜蜜味道的罕见冰晶”所影响,哪怕并不会真的碰到,沢田纲吉也总觉得这玩意儿很黏手。

 

尽管有了海水的加成冰雹还是融化得很慢,沢田纲吉不禁想到这东西既然是可以打磨的,那是不是也可以敲碎加速溶解呢?

 

于是他拿出自己心爱的大锤,没成想和叶瓢刚碰到一块,就弹出了新的显示框。

 

【获得物品:浓稠如夜的黑色颜料

 

经石锤细细研磨而拥有了丝滑的质地,同时因原料的特性而保留了如梦一般甜美的味道;只是它的存在实在太过强烈,其它颜色的颜料哪怕只是沾上了一点,都会被其染成毋庸置疑的黑色,还请谨慎使用。】

 

看到这,沢田纲吉直觉性地又用玫瑰笔蘸取了试试发现切实可行,  这下,“墨水”也宣告完成了。



Chapter61.


笔有了,墨水也有了,但是沢田纲吉依旧缺乏记录和传达信息的必要媒介。

 

叶子已经试过无法写字,荒岛上也很难再找到其它可供记录的替代品,虽说有许多木材似乎可以用来制造纸张,但他并不具备造纸的技术和条件。

 

如果现在的思路和方向没错的话,他还能从哪获得书写材料呢?

 

沢田纲吉的荒岛求生之路再度趋于停滞,鉴于游戏内也没有提示功能和氪金系统,不知道还能怎么玩的青年干瞪眼了半晌,又继续去做伐木工了。

 

他用合适的树枝、木材,“芭蕉叶”扎成了简易的帐篷,这次成功的尝试让沢田纲吉看到了造船出海的可行性。

 

也许他应该拓宽思路,除了被动地等着别人收到求救型号来救援外,说不定还可以试着靠自己逃出去。

 

当然了这个方案也注定会是困难重重,可只要能活下去,不管多么异想天开都值得一试。

 

就这样,沢田纲吉日间基本不是在玩游戏做小船,就是在书房看书消磨时光;很奇特的是自从吃了白玫瑰后岛屿的时间就慢了下来,现实中一周游戏里竟然才过完一天。

 

沢田纲吉已经很难在荒岛上再发现什么有帮助的东西了,这天他本也以为会一无所获,没成想却在岸边发现了一个漂流瓶,在浪沫的拍打下闪闪发光。

 

可以从透明的玻璃壁面看到里面装着一卷似纸又似皮的棕色物体,新事物的出现总归是令人惊喜的,虽然不一定对求生有用,但沢田纲吉还是好奇地捡起了瓶子。

 

会是什么呢?一封信?一张藏宝图?又或者是大洋彼岸另一个倒霉蛋的求救信号?

 

遗憾的是沢田纲吉没有一个猜对的。

 

【获得工具:一张没有五官的人皮面具。

 

摸起来像是一团泥沼的面具,五指触之都仿佛要被吸陷进去,面具里层似乎用火焰燎烤烟熏出来的痕迹写了什么。

 

有一说是,戴上它后,就可以变成你想成为的任何人;也有的传闻说,戴上它后,将被剥夺一切成为没有名字的怪物,还有的人说,这幅面具一旦戴上就将如附骨之疽侵蚀于你再也无法摘下,直至消亡。

 

据称曾有人戴着它成功地盗窃了银行,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没有人知道那个大盗、那些巨额财富,以及这张面具都去了哪里,而你,或许是唯一知道答案的人。】

 

沢田纲吉基本已经适应了这款神秘游戏的谜语人性质,他没有对物品的描述过多纠结,直接展开面具的内侧,尽可能地辨认出了那句用火焰灼烧而成的话——

 

「撒谎往往情有可原,甚至是件好事,因为谎言导出真理;但遗憾的是,人们常常既要撒谎,又要对自己的谎言顶礼膜拜。」

 

原句是俄罗斯语,好在系统很贴心地给了日文翻译,沢田纲吉感到有些眼熟,但也说不上来具体出自哪里。

 

好消息是,他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用蘸水笔画了两笔,结果面具竟然还真就可以用来写字;坏消息是,终于凑齐“文房四宝”的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向外求助。

 

他没有参照物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那又要如何在“信纸”上标明自己的地点好让别人准确地找来呢?

 

之前一心只有漂流瓶方案的沢田纲吉下意识忽略了这个问题,他那会儿想要的或许不是成功地逃出荒岛,而是找到一个寄托希望的方向。

 

如果晚上能看到星星的话,沢田纲吉或许还能描述朝着北极星或某某星的什么方向一直前行就能抵达他所在的岛屿,但根据这“几天”躺倒摆烂的经验,沢田纲吉留意到晚上是看不到星星的,也不知道是这个岛有什么特殊之处导致看不到夜空,还是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星星。

 

继续探讨这个问题也无济于事,沢田纲吉瞥了一眼面具上弹出的【是/否佩戴】选项,没怎么犹豫地点了否。

 

可以的话他尽量不想动用这种一看就沾染了不详诅咒的道具,除非最后实在走投无路;白玫瑰的饱腹效果还能撑“两天”,放在现实中差不多就是半个月的时间,再努力探索看看吧。

 

尽管出去的想法与日俱增,但沢田纲吉决定在记忆完全恢复前都以不变应万变,迪诺的状态也很令人在意,可一旦他表露出沟通的欲望,迪诺就会巧妙地转移重点,或者干脆把他折腾得没精力再问这问那;因而就算出不去,沢田纲吉也感到自己似乎并不缺乏锻炼,尽管运动的方式令人难以启齿。

 

晚上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沢田纲吉比其想象中的还要更快地适应了一些过分深入、亲密的接触,这让纲吉有些恐惧,他害怕注视摇晃的天花板、抓抱迪诺血脉偾张的颈肩会成为一种习惯;畏怯粘腻的亲吻和崩溃的战栗会令人上瘾,担心脏污、褶皱的床单与衣物再也洗不干净。

 

更糟糕的是,现在只要对上迪诺的目光,沢田纲吉就越来越说不出话,难以抗拒,他们的交流似乎都凝聚在了澎拜混沌的潮热里。

 

迪诺总是很迫切,一言不发的时候尤为用力,好像急于烙下什么、印证什么,又好像有什么在追赶着他,催促着他。

 

沢田纲吉熟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每次昏睡再醒来都宛若隔世,混杂着喜怒哀乐的记忆一点点地回归却很难再让他为之支付同等的情绪,感官和味觉都被当下更为强烈的刺激所占据;等静下心来再回想,沢田纲吉对自己乏善可陈的过往倒是会生出些许意外之情。

 

很难想象他这样不擅长甚至可以说抗拒学习的人,竟然会为了进入公安而勤学苦读,足足考了三次才考上,最后一次分数本来也很危险,还是因为色相纯净、犯罪指数较低而得到了优先录取。

 

那一年半里他基本都是在病房里度过的,在当时,迪诺能捡回一命已是最好的结果,沢田纲吉自认已经做好了面对迪诺可能会变成植物人再也无法苏醒的准备;可当一周、一个月,一整个季节都流逝而去,日复一日面对着沉默的床榻,绵长平缓的无望便成为了唯一的伙伴。

 

他会和迪诺说说话,哪怕没有回应,不过本身能说的东西也并不多,无非是讲讲今天又艰难地学了什么内容以及医院提供的陪护餐菜色如何。

 

沢田纲吉不确定那些是否具备意义,只是用一种浅显的忙碌、一种固定的行为模式,来填充迷茫的自己。

 

不可思议的是,迪诺昏迷半年后竟恢复了意识,而后又用了一年的时间来复建、训练,重新回到公安一线;他则进入训练所开始了为期一年半的深造。

 

苏醒后的迪诺时常会安慰他,同他做保证,喜欢拿锤子车子之类的东西说事打比方,还会分享一些案件和经验,但从不提让其险些丧命的那次出警。

 

一开始,护士说迪诺还能有生命体征已足够不可思议,后来,医生说迪诺能醒来便是个奇迹,再然后,专家说迪诺的完全康复是一场骗过了上帝的魔术。

 

而迪诺说,他只是因为还有一件很想做的事尚未完成。

 

沢田纲吉无法想象究竟是怎样刻骨的执念才能让一个人“起死回生”,他从小到大都没什么追求,总是得过且过,即使是被欺凌的时期,似乎也没有产生过极致鲜明的情绪,他一直习惯性地从两端之间划取中间值来营造安全区,不自量力地报考公安大概就是沢田纲吉这辈子做过的最冲动的决定。

 

末了看到手上的戒指,沢田纲吉又对那个“最”字的冠名有点没底了,他抓了一把头发,照例打开游戏,小岛的时间终于来到了第七天,这也是白玫瑰饱腹buff的最后一天;在游戏角色日以继夜的劳作下,木材已经累积到了相当可观的数量,沢田纲吉直觉性地认为应该差不多够了,于是开始着手“合成”船只。

 

他先是试着用藤曼捆出一个木筏,可刚下水一个浪打过来木排就散架了,他又尝试将一根较为粗长的树干凿空弄了支低矮的独木舟,却很容易进水、积水,要不了多久就翻沉了,小人游回岛屿的过程中差点没淹死。

 

虽然都失败了,但它们至少都证明玩家是可以出海的,于是沢田纲吉造船造得更起劲了,这次他打算搞一架货真价实的小船,有船舱和桅杆的那种。

 

这听起来无异于痴人说梦,毕竟荒岛的条件摆在这,能利用的实在有限,但游戏嘛,就是要随心所欲的试一试。

 

沢田纲吉的想法其实很简单,用藤曼做帆绳,叶子做帆布,船的主体、帆柱都用木头就行,问题是要怎么将这些木材拼合在一起?

 

虽然有锤子,但要上哪找钉子呢?

 

思及此沢田纲吉蓦然一顿,微冒冷汗地放下游戏机,他几乎是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一段车上的谈话,和名为佐藤的前辈对自己的忠告。

 

一点恰到好处的暗示再加上一些模棱两可的巧合……这个求生小游戏究竟想要告诉他些什么呢?

 

沢田纲吉早已过了容易染上网瘾的年纪,可越是玩下去,他就越发不能停止探索。

 

他想问问迪诺这款游戏到底是从何而来,是机子自带的吗?是治疗的一环吗?

 

青年看向窗外一尘不变的风景,花园中雕塑的影子斜长淡化,不久后就将溶于夜色;沢田纲吉在书房随便挑了红色封皮的本书拿到一楼去,一边心不在焉的浏览一边等待迪诺,他选择了坐朝向大门方向的沙发,这样发小回来他就能第一时间看到。

 

这让沢田纲吉产生了一种既视感,好似曾也有人这样等着自己,但要更为真诚、更加期盼,却被他刻意地忽略了。

 

到底是谁呢?沢田纲吉手中的书迟迟没能翻动一页。

 

迪诺回家的时间似乎一天比一天晚,但不管何时归来,他都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沢田纲吉摊开书盖住脸颊,发丝下的耳坠被书皮映得更红。

 

日子还是照旧一天天过着,沢田纲吉想说话却总是被堵在唇齿磕碰之中,迪诺允许他发出的大抵只有含混的呻\吟;沢田纲吉每次都下定决心,但也每次都溃不成军。

 

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了,今天、今天一定要——!

 

棕发青年不禁把裤腰带绑了死结,似乎这样就能阻止疯狗的撕扯。

 

每天上线荒岛求生差不多成了沢田纲吉的必修课,而如今已经到了游戏中第七天的傍晚,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海鸥「白鸽」竟然再次造访了。

 

沢田纲吉点击交互,不出预料他与海鸥依然是靠选择游戏已经预设好的话语进行交流。

 

【我:你怎么回来了?不继续旅途了吗?】

 

【白鸽:……比起这个,你在做什么?】

 

【我:我在造船。】

 

【白鸽:为什么?】

 

【我:为了求生。】

 

【白鸽:求生就一定要离开吗?】

 

【我:难道不是吗?】

 

【白鸽:或许你可以选择在这里定居把这里变成新的家园,不也是一种活法吗?】

 

沢田纲吉愣了愣,不得不说白鸽的提议应该也是一种达成“求生”的办法,可他好像从一开始就从没想过要留下来。

 

【我:可是这里一无所有很难生存。】

 

【白鸽: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只要你愿意……】

 

在白鸽了解到玩家正在造船,并且还没找到将木材固定在一起的方法后就陷入了沉默,它过了好一阵才继续说道:

 

【我知道岛外有一种强力胶,可以把任何东西都牢固地粘起来,让它们再也无法分开,我可以帮你收集足够的胶,但因为这种胶很珍贵,我每次也只能偷偷地拿一点,大概要分很多次。】

 

沢田纲吉眼睛一亮,没想到突破口竟然在NPC这里,但他留意到白鸽说的是偷偷,遂不免担心。

 

【那你怎么办?这样做真的没关系吗?】

 

沢田纲吉想如是问,然而并没有这样的选项,他的小人已经一口应下,拜托白鸽将胶带来,游戏进程已经都架在这了,纲吉也只好就这么做下去,他有预感自己说不定离通关不远了。

 

白鸽给出的强力胶是乳白色的,黏合效果确如其所说的那样强大,虽然每次运来的量都不多,但也够涂抹不少地方了。

 

可渐渐的,沢田纲吉发现白鸽带来的这种神奇的胶状物没有之前白了,开始慢慢泛橙,沢田纲吉尽管疑惑却没办法发问,随着船体的逐步完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胶的颜色越来越深,白鸽来回的间隔也越来越久,直至后来强力胶已变为血一般的深红;这令青年十分不安,他无法询问白鸽,却突然看到了【是/否跟踪白鸽】的选项。

 

当沢田纲吉成功跟到一块大石头背面,看到白鸽自残式地催迫自己呕吐后他就明白了一切。

 

直到这时,游戏才又弹出新的物品提示框。

 

【获得物品:一捧摇摇晃晃的强力胶

 

拥有着令人惊异粘性的胶状物,实为一种濒临灭绝的鸟类用唾液与绒羽等混合而成,据说只有在认定伴侣后它们的体内才会产生这种物质用于筑巢,就像燕子的燕窝。

 

最大的不同除了粘性外,大概就是无良商家为了推销而营造的,燕子最后一次筑巢会吐血变成血燕窝的那些噱头,安在这种鸟类身上却是恰如其分的。

 

它们终其一生只会认定一个伴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这种鸟类所能产生的胶状物往往也只够筑建一个窝巢,要是巢穴不慎被风吹雨打破坏,那就免不了要“呕心沥血”一番了。】

 

沢田纲吉的心越看越沉,他重重地反复按压着代表着前进的按钮,想让角色走出“掩体”阻止白鸽,但不管怎么尝试,另一个“他”都无动于衷。

 

游戏里的小人在得知真相后就这么不受控制地默默回到了营地,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船只的收尾工作。

 

不该是这样的,怎么可以这样?!

 

游戏不可逆地演算运行着,但沢田纲吉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哪怕这是虚假的,可如果一定要牺牲一条生命他才能活下去,那还不如放弃求生!

 

沢田纲吉皱眉退出了游戏,不明白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是不是他从一开始就选错了?莫非游戏的最优解只有留下吗?现在这种情况要如何才能救助白鸽?

 

过分投入真情实感对沢田纲吉来说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他微微扶额,熟悉的无力、懊恼和愧疚再次卷土重来。

 

他本可以救它,他本可以救她——!

 

“叮!”

 

一阵清脆的响铃唐突地打断了青年的自责,沢田纲吉一时没能找到声音的源头,好在铃声还在持续响彻。

 

沢田纲吉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还有惊悸发抖的症状,犯罪指数突破的“后遗症”或许还在影响着他。

 

铃声并不是从附近传来的,沢田纲吉顺着声音寻去,感到了些许异样。

 

现在已经相当晚了,但迪诺还没有回来;铃音在空荡的古堡中回响、扩大,像是震颤的波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吵得人心慌意乱。

 

沢田纲吉不禁加快了脚步靠近音源,结果一路来到了迪诺的房间,在房间的书桌上,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不断发出高亢铃声的东西正是自己的终端。

 

从失忆后就不知所踪的东西现在却又突然出现,大张旗鼓地彰显自己的存在,好似特意准备的惊吓,从天而降的意外,蛮横到令人恐惧地重新插入人生。

 

那一刻,沢田纲吉仿佛被从闭塞原始的山洞一把推回到了车水马龙的公路上,熟悉又陌生,震惊而又不知所措。

 

终端因为长时间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了,但很快又有新的电话打进来,沢田纲吉这才如梦初醒,立即拿起了不停闪烁的终端,来电显示是[百叶前辈]。

 

“!”

 

“谢天谢地,终于接通了!!疗养中心难道没收了你的终端吗?这也管得太严了吧!”

 

一接起来沢田纲吉就听到一位年轻女性惊喜地大喊,几乎可以通过声音想象她额手称庆的模样,可惜自己现在还想不起来和对方有关的记忆。

 

不过,疗养中心……?

 

青年环顾了四周一圈没搭话,百叶也没管那么多,无比焦急地说了下去,“你冷静点听我说,迪诺、迪诺前辈他……在调查案件的过程中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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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蒙不弃感谢观看


「撒谎往往情有可原,甚至是件好事,因为谎言导出真理;但遗憾的是,人们常常既要撒谎,又要对自己的谎言顶礼膜拜。」出自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做了一定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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