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明

头像来自落三乐老师
是个俗人
快餐文字
生命不息,挖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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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27】梦寐以求

★之前的不太满意,又另外补充完善了新情节

★本篇故事时间线大多发生在黑耀战之后,指环争夺战之前

★叙事依旧意识流,又臭又长还OOC慎入

★此篇为69生贺,同时是桃记老师的同人图衍生,【完整的原图点我】

 

★感谢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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沢田纲吉足足花了三天时间,才勉强接受自己穿越到了异国他乡一个小孩身上的事实。

他本以为自己平平淡淡、不值一提的废材人生会一直就那样按部就班的继续下去,却不曾料到会在14岁这年迎来波澜壮阔的转折。

这三天里,他姑且是弄清楚了“自己”的现状。

首先,“他”是一名孤儿,而且如今占据的这副躯体在外貌上与自己幼时几乎一模一样,这让沢田纲吉产生了重返童年的微妙失真感。

另外不知道是不是原身常年在这生活的原因,即使周围的人都在说他从没接触过的意大利语,但他在听说读写等理解上并没有多大障碍。

目前,沢田纲吉还没有找到任何回去的办法,各类途径一一尝试也全都以失败告终,刚来那会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后来发现一切都是真的免不了感到迷茫害怕,又哭又闹的还被当成精神失常关了两晚上禁闭。

最后,也是相当重要的一点,他现在似乎是被某个黑手党组织收养,而且正在接受人体实验改造。原身似乎正是因为承受不住那些那些惨无人道的改造试验最后备受折磨而死,这才会让他“有机可乘”。

这也是为什么他看起来不太正常,却没有被送去接受精神治疗而是就这样关了禁闭。

一直在和平安定环境中长大的沢田纲吉一时很难适应这样巨大的落差,禁闭室中腐败的霉味、四处散落的白色医疗垃圾,随处可见的斑驳血迹都令人不寒而栗。

生理在产生本能的厌恶,从胃部翻涌出呕吐的欲望,不安与恐惧摧撵神梢,他只记得自己拼命自言自语否定现状,头疼不已,就这样叨叨了大半个晚上,直到后半夜才疲惫不堪的昏昏睡去。

就是苦了当时和他一起关禁闭的那个孩子,看起来不堪其扰。

想到这沢田纲吉不禁有点心虚愧疚。

实际心理年龄更大、已足以为人兄长的他却被另一个更年幼的孩子安慰照顾,还浪费了对方宝贵的休息时间。

事实上沢田纲吉也不确定那究竟是不是安慰,毕竟对方从头到尾的表现都摆明了很嫌弃他这位“新室友”,尤其是在他忍不住小小啜泣出声的时候,那个右眼蒙着眼罩的孩子显而易见又离他更远了一些。

然而禁闭室就那么点大,即使他快靠到墙角,两人可以拉开的距离还是小的可怜。

紫发男童只是间或看过来一两眼,而后嗤笑一声,讽刺一番他的脆弱天真后便又扭过头去,不愿再与他有视线的交集。

后来大概实在是被他发出的噪音弄得忍无可忍,男孩才终于正眼瞧了他一回。

“别哭了。”

“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报复回去。”

那一刻,目色狠厉的独眼孩童仿佛是从什么深渊地狱缓缓归来的鬼煞修罗,可以止小儿啼哭。

阴郁渗人的靛青眼瞳携着一丝凉意直勾勾凝望过来,冷冷的蹿上背脊、后颈。

沢田纲吉情不自禁微微一颤,很难想象会从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身上传来如此深切的恶意,可如今切身体会到这真实存在的人间地狱,却好似让一切不合常理都变得理所当然。

私欲、罪恶,仇恨、疼痛,细细密密的溶于这里的每一缕空气,悄无声息的浸入每一寸血肉,不给人丝毫喘息之地。

复仇,是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实验所里,明明整日都可以听间幼孩痛苦绝望的嘶喊尖叫,可沢田纲吉却从中听到了死一般的寂静。

哭喊回荡在看不见尽头的浑暗长廊里,一下又一下,混着大概是某些器械运转的低闷声响砸在耳膜上。

每每听到这些声音,沢田纲吉的心脏都跟着一阵紧缩,侧头看去,他的室友却似乎早已习以为常,麻木淡漠的听着,看向墙体上方生锈停滞的百叶扇不知在想些什么。

唯有从这,可以窥见外界一线天光。

从扇叶的间隙中穿透而进些微清冷的月色,投落在对方瘦弱的身躯上。

在他们那,安抚一个孩子大多是予以糖果、送上玩具,柔声细语好生哄慰;而在这,安慰、保护一个孩子的方法唯有教他拿起武器,用仇恨制成的尖刺将自己层层武装。

他们生长在这座深不见底的泥潭里,连活着都成奢望,更不要说什么出淤泥而不染。

越是挣扎便越是深陷其中,他们对“未来”没有概念,对“希望”也只有一个扭曲的定义。

酸涩涌上鼻尖,无法言喻的感受仿佛扼住了喉咙,连带着呼吸都微微困难,沢田纲吉愤怒于这些毫无人性的实验,不甘于无能为力的自己,还有更多的,是心疼难受。

这完全不应该是一个孩子应该承受的,在本该放肆玩闹嬉戏的年纪,他们却已饱尝了太多绝望的滋味。

实际年龄也不算大的沢田纲吉忍不住冲过去,给了紫发男孩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

对方显然被他撞了个措手不及,惊讶愕然全都写在了脸上。

沢田纲吉看了一眼男孩胸前的小小名牌,捏着嗓子,学着这个年纪小孩应有的稚嫩语调,神情夸张的道:“六道骸,这个房间晚上好冷啊——我们可不可以一起睡呀?”

刚说完沢田纲吉就一阵恶寒,把自己弄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知道以这群孩子的自尊心程度,肯定不喜欢别人自以为是的关心,可他实在忍不住想抱一抱对方只好胡掐了一个借口,好在这个禁闭室确实潮湿阴冷,倒也说得过去。

六道骸就像在竭力避免碰到什么脏东西拼命推拒道:“kufufu....还请松手,你最好祈祷自己的眼泪鼻涕没有蹭到我身上。”

沢田纲吉闻言悄咪咪抬头,自认为隐蔽的观察了一下对方的表情,结果发现六道骸似乎正在爆发的边缘。

看似笑的客气,脸色却黑的可以,手上已经攥紧了两个拳头。

棕发男孩心虚的退开一步,委屈巴巴的抹了抹脸上还没干涸的泪痕,试图消灭罪证。

六道骸颇为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年幼外貌的影响,沢田纲吉只觉得自己的言行举止都跟着无端幼稚许多。

他默默回想了一下穿越到现在十几个小时的所作所为,发现实在是有些惨不忍睹,怎么看都有失一名国中生的沉稳风范。

看了看眼前似乎还要比他更成熟冷静几分的六道骸,沢田纲吉难得想要端端“年长者”的架子,于是他忽然正色道:“小朋友就该有小盆友的样子!”

正值换牙的孩子说话有点漏风,口齿偶尔会有点含糊不清,这也致使他这句话的威慑力直线下降,但这个无伤大雅的失误完全没对热情正盛的沢田纲吉造成影响。

“关禁闭太无聊了,要不要一起玩个游戏?”

沢田纲吉想方设法不让氛围尴尬下来,虽然现在也差不多就是了。

明明处在昏暗狭小的禁闭室里,棕发孩童琥珀色的眼睛却似乎荡着细碎的微光,仿佛有橘火在其中灼灼燃烧,照亮了一隅。

沢田纲吉希望自己可以看到眼前这个孩子发自内心笑出来的模样。

少年不知愁滋味,这个年纪本正该是无忧无虑的时候才对,怎么能少了玩闹。

虽然“幸福”、“快乐”之类的词汇在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再怎么早熟,也还只是个孩子;就算没有嬉戏的条件,他也要努力创造条件。

沢田纲吉心里拿定注意,莫名有了穿越后努力奋斗的目标,整个人精气神都为之一振。

六道骸默默看了他一眼,对这突兀的提议并未表态。

没等沢田纲吉具体想好玩什么游戏,深发男孩便转过身躺在了冰冷的铁板床上,摆明了不想再搭理这个幼稚的家伙。

“唔——”

见六道骸拒不配合,沢田纲吉倒也不气馁,他看了眼百叶扇外浓稠的夜色,又看了看六道骸明显比同龄孩子还瘦弱些许的身形,而后也爬上床,小心翼翼的窝在了床角。

过了片刻看到六道骸缓缓起伏的胸膛、听到他绵长平和的吐息,沢田纲吉才低低道了声“晚安”,倚着墙角一同睡去。

霸占了床上大半部分的六道骸微微睁眼,与月光一同映入眼帘的,是在床尾将自己裹成一团的幼小孩童。

良久,他才缓缓合目。

第二天迷迷糊糊的醒来,或许是因为睡姿太差,沢田纲吉发现自己竟“反客为主”占了铁床大半。

床本来就小,六道骸挤挨着、侧身将他揽入怀中减少占地面积,床铺这才堪堪够用。

怪不得昨晚没有觉得太冷......

沢田纲吉忍不住活动了一下酸软的臂膀。

铁床只垫了一层薄薄发霉的棉絮,根本不够取暖,而且硬得令人发指,睡久了腰酸背痛,小孩的身板又正直长高发育,也不知道六道骸究竟是怎么忍受过来的。

——自己似乎又被反过来照顾了。

对于自己岌岌可危的“长辈”形象,沢田纲吉只能认命的叹息一声。

他不想打扰还在休憩的六道骸,打算轻手轻脚的挪出去,却发现自己被抱得死紧,根本动弹不得。

小孩回头,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把对方叫醒,却猛然惊觉异样。

六道骸身上的温度烫得惊人,身体却像是在惧怕寒冷般微微颤抖,搂着他的手腕也越收越紧。

苍白的脸颊上不停滚落豆大的汗珠,覆盖在右眼上破旧灰败的纱布正从里侧渗出点点鲜血。

沢田纲吉慌了神,眼下的状况怎么看怎么糟糕。

“骸……?骸!”

无论如何都摇唤不醒,沢田纲吉见状挣扎起身。

失去了热源,六道骸的眉心倏然皱紧,沢田纲吉连忙将衣物都脱下来裹到六道骸身上,只给自己留了条底裤。

他冲到厚重的门扇前拍喊起来,试图引起注意。

眼下能给他们提供帮助的只有门外那些实验人员了,什么都好,哪怕只是一点水、一件衣物他也得争取一下。

沢田纲吉知道在这儿,孩子们的性命对那些衣冠禽兽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他们心狠手辣、草芥人命;每天都有孩子死去,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在法治社会长大的沢田纲吉只能想到尽力逃出去后报警这个法子,可如今这个幼小的身躯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非常时期必要时只能委曲求全。

手臂砸在门上激起一阵阵震耳的闷响,可哪怕是这样六道骸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他眉眼紧蹙,像是陷入了无边的噩梦里。

手掌拍得通红,手肘挥的酸软才终于有人闻声而来。

紧接着四指宽的长条观察口被一把从外打开,一双不耐、烦躁夹杂着淡淡厌恶的眼睛望进来,把沢田纲吉看的心惊肉跳。

那人粗神粗气的吼道:“闹什么?!”

沢田纲吉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不要因为对方嗓门大点就萌生退意,可他的声音还是微微颤抖起来,“请帮帮我们,有人生病了......”

棕发男孩当然知道自己的喊话是多么苍白无力,但他还是抱着一点期许,希望对方能良心发现。

“骸、.......我可以代替六道骸接受惩罚继续禁闭下去。”

他的禁闭等到明天一早就可以结束,但骸似乎还有一阵子。

除此之外现在的他似乎根本没有什么和别人谈条件的资本。

沢田纲吉紧张的手心手背都是汗,外面的人闻言似乎微微思考了一阵。

......六道骸?那个【轮回之眼】难得的适配样本?

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那人随便丢了点水和营养剂进来。

他知道这个孩子,是少见的不哭不闹甚至会主动配合实验的家伙,平时低调沉默、寡言内敛,有时候甚至会让人忘记实验室里有这么一号人,要不是六道骸接受改造时过于冷静、面对成人都无法忍受的巨痛仍旧一声不吭的模样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不然他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但前段时间六道骸突然毫无征兆的开始抗拒进一步的改造观察,所以被关了禁闭。

现在不过是迎来了常见的排斥期。

虽然是比较稀缺的实验体,但也不是找不到替代品,如果熬不过去,说明他与轮回之眼的配型也就到此为止了。

看在六道骸还没有完全丧失实验价值的份上,他给了一点食物,至于另一个清醒的孩子是要独占还是私吞,他就懒得知道了。

拿着水和吃食,沢田纲吉活像握住了什么生命之源,虽然他也饿得前胸贴后背,可当务之急是照顾病号。

费了半天劲才给人尽可能喂下了一些东西,打着赤条的棕发男孩又重新苦恼了起来。

他微微揭起六道骸脸上的眼罩,果不其然眼眶处缝合的伤口隐隐有发炎感染的迹象。

这样下去还是不行。

爬回床上,沢田纲吉贴近对方想尽力把身上的热量传递过去。

六道骸大概是被什么魇着了,指节无意识的陷入肌肤与皮肉里,留下深深的抓痕,甚至有不少见了血。

男孩冷汗淋漓,看起来睡的极不安稳。

沢田纲吉紧紧握住六道骸不停抓挠的手,以防他再这样自残下去。

他想揉一揉对方奇特的发顶,但现在双手都被征用,他只能埋下头,用额头轻碰六道骸紧蹙的眉心。

大概是这样的安抚起了作用,六道骸原本急促的呼吸终于稍稍平缓下来。

【真的好饿......】

沢田纲吉看了眼还剩半管的营养剂,艰难的移开了头,默默告诫自己不要和小朋友抢吃的。

好好想想,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改变现状?

废材国中生不得不动用自己为数不多的脑细胞努力思考起来。

——————————————————————


六道骸从没料到,他竟然有一天也会觉得这个狭小拥挤、环境糟糕的禁闭室会令人感到空旷。

身上依旧是单薄的白布衣料,但却明显换洗过,脸上的眼罩也焕然一新,药膏清凉的冷意似乎在提醒他刚刚才重新上了药。

床头囤积了不少营养剂和水,还有一盏小小的台灯,闭塞的屋室里多了许多如此之类的新东西,只不过某个懦弱吵闹、和他挤在一转床上的的麻烦家伙却不知所踪。

......半梦半醒中一直没有放开过他的那双手不见了。

明明多了很多东西,却莫名空荡。

六道骸很清楚他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得到这些优待,情况忽然好转,恐怕和这几天在他周围不停转悠的那孩子有关。

明明都这样自顾不暇了却还有闲情照顾别人,该说是天真,还是愚蠢呢?

沢田纲吉开始三天两头往禁闭室跑,顺道带来一些新的食物和生活用品。

棕发男孩没说他是从哪弄到这些物资的,六道骸便也没问。

直到解除禁闭,没有了门扇的阻隔,他才看到沢田纲吉想要笨拙遮掩起来的,肌肤上数不清的针眼和束缚带乌紫的勒痕。

......他当然知道,那有多疼。

实验所里史无前例出现了一个主动申请接受实验改造、耐受性及好的乖巧孩子,大多数人总会对这样配合听话的小白鼠格外宽待一些。

这便是沢田纲吉总能多拿到一些稀缺物质的秘诀。

用本人的话来说,他这是大丈夫能屈能伸,装乖罢了,但要六道骸看来,这家伙根本不用装本色出演就够了。

他的存在本身就与这里如此格格不入,就像是一颗小小的太阳,再灰朦肮脏的尘埃,也掩藏不住他的光芒热量。

六道骸可不需要这样自我感动的奉献精神,可每每看到对方恳切担忧的目光,他想说的话便又转个圈咽了回去,无论如何也无法利索的直接脱口而出。

怎么可能真的会存在这样无私奉献不求回报之人,凡是这么做的,一定都有所图谋。

难道是自己的计划被发现了?

在泥潭中摸爬滚打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六道骸,丝毫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人。

最让人不爽的,是沢田纲吉总是会把他当成幼孩一般,牵着他手哄他入睡。

明明自己年纪要更大一些,也不知道这家伙从哪摆出的长辈自信。

当沢田纲吉再一次,试图把六道骸也变成他的睡前故事听众之一时,轮回之眼唯一存活下来的匹配者忍无可忍的选择了独自提早入睡。

于是,他失眠了。

到了这个时候六道骸才真正明白,日积月累养成的习惯是多么可怕;或许不知不觉中,他早已落入了对方精心设计的圈套中。

尤其是当右眼抽痛,坠入炼狱无尽的轮回里时,只有确认沢田纲吉依旧好好躺在身侧,他才能安稳睡个好觉。

“白痴”、“愚蠢”、“天真”等用于形容沢田纲吉的词汇在六道骸嘴里层出不穷、日益增多。

起初亚裔男孩还会露出吃瘪的神情,当真落寞一阵,后来听得多了渐渐也就“没脸没皮”起来。

“是是是——”

“我愚蠢、我天真...那么无所不能的六道骸大人现在可以把药吃了吗?”

六道骸闻言嗤笑一声,不动声色把杯子推远了一点,“kufufufu.....你还是不明白啊,只有愚昧的人类才会靠这种东西治愈疾病。”

沢田纲吉只当他是正处于中二的年纪,忍不住小声吐槽起来,“......虽然这么说,但其实只是怕苦吧?”

六道骸耳朵一动,当即一口把苦药干下。

“我、我去弄点糖来?”

异瞳男孩还有些青涩的俊秀脸庞似乎正在努力保持平静,见他这生猛劲,沢田纲吉反倒有些担心起来。

“不用了。”狭窄昏暗的宿舍内,六道骸抓住意图离开的室友将他挟入床里。

他知道,沢田纲吉换取糖果的方法无非是又往身上添几道实验的伤痕,旧的还未褪去便又留下新的,深浅不一的印在原本白皙光洁的肌肤上。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六道骸缓缓拂过身下之人红肿的手腕,一路向上,触及沢田纲吉有些疲惫的眼角,

羽睫轻颤,琥珀色的瞳孔似乎比最甜腻的蜜浆还要浓稠几分。

他迎着沢田纲吉澄澈的目光,如同自言自语一般低低出声,“有这个就够了......”

有这双眼睛一直注视着他......就够了。

六道骸精心规划的复仇计划出现了一个名叫沢田纲吉的变数,可他似乎并不打算将这个BUG修正。

比起复仇,他有了另外一个更加迫切想要实现的目标。

就快了、只要再忍耐一会,就能彻底摆脱这里,和这孩子一起......重新开始。

可不安,总会如影随形。

沢田纲吉偶尔会怔怔发呆,不知在思考什么、怀念什么,仿佛下一刻就要从他眼前逃离;又或者和他说一些不知所谓的话,问什出如果有一天他突然消失了,可以照顾好自己吗之类的话。

“......消失?你打算去哪?”

六道骸将人重重抵在门上,狭小的空间封锁了一切逃脱的可能。

沢田纲吉抬头看他,似乎有些无奈,“我只是提出一种可能......”

看到六道骸暗流翻涌的异色双瞳,棕发男孩忽然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这么说。

毕竟穿越这事谁也说不准到底是怎么触发的,至少现在、至少在看到这里的孩子过上正常幸福的人生之前,他可没有办法安心的回去。

可是六道骸显然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曲指往他脑门上一弹。

“......无聊的担心。”

异瞳少年只以为沢田纲吉是担忧在这座实验所中朝不保夕,不知何时就可能会被折磨丧命;心中再一次把计划提上日程。

——————————————————

六道骸经常从沢田纲吉的睡前故事中听到星星这一意象。

据说人死后都会化作天上的星辰,去注视守护他们所爱之人。

偏偏还真有家伙信这显然拿来骗小孩的天方夜谭,每夜都缠着沢田纲吉和他们讲那些通通以美好结局收尾、不可能存在于现实的童话故事。

最不可理喻的,是沢田纲吉对待他和对待其他孩子没有什么不同。

该死的一视同仁、善良温柔。

只要有人装装可怜,棕发男孩保准第一个冲上去担忧询问,明明自己背负的伤痛也不逞多让。

这里的孩子从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对家和亲情更是毫无概念。

可人一旦尝到甜头,就会贪得无厌的想要窃取更多、更多。

沢田纲吉似乎成了他们中最稀缺奇异的珍惜品,每个人都争着抢着想要多独占一会。

六道骸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或许和这些幼稚的家伙也没什么不同。

大概真的有一颗星星,在那晚披着月色落入他眼中。

可既然是他第一个遇见抓住的,那便是他的。

男孩轻声安慰的软糯语调似乎总能让人忘记身处地狱,给人一种他们也可以拥有平和安定生活的假象。

六道骸几乎真的快要忘了,他可从没有资格,成为那些飘渺美好故事中的主人公。

有些预感,总是毫无准备便突然印证。

沢田纲吉走入了实验室,躺倒在炽白的灯光下,然后,再也没能从那扇门后走出来。

六道骸清楚记得在进入房间前,那孩子一如往常朝他浅浅笑着,不自知的在嘴边溢开两个小小酒窝。

他从没有听到过沢田纲吉的吃痛呼喊,那日也是一样。

虚假的幸福便是最好的麻痹剂,男孩总是抗在他面前的的血肉之躯,其实早已到了强弩之末。

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呢?

无论何时、不管昼夜抬头看去,永远都只有灰蒙低矮的水泥墙,他根本看不到星星。

——骗子。

“嘭——!”

有枪响在耳边炸响。

六道骸听到大人们惊惧的喊叫,一如孩子们曾经发出的声音。

“怪物、我们创造了一个怪物——”

“杀了他、杀了他啊啊啊!!”

“我明明击中他了,为什么死不掉?!为什么?!!”

野兽再也无所顾忌,冲破囚笼将一切撕碎。

某个愚蠢天真的家伙看到他这副模样大概会大吃一惊、彻底失望吧?

六道骸捂住猩红的右瞳如此想到。

但反正,会在意这种事的家伙,已经不复存在了。

滚烫的血液从他手中的银器缓缓沥下,倾倒的仪器、扭曲的尸体散乱的堆在脚边。

可他的衣服依旧洁白干净,没有沾染一点污渍,因为他想起来,要是让那孩子看到他一身赃乱,恐怕又要冒出一堆不必要的担心。

是时候从这个一无是处的世界、从这个短暂可笑的美梦中——醒来了。

虚无延伸的天际忽然如镜般分裂破碎,像是干枯老旧的树皮,一点点从顶端的支点脱离崩塌,化作不规则的闪闪碎片,仿佛一片片银刃从天空倾倒坠落,棕发孩童的一言一语、一颦一笑,与他相伴的每一个瞬间、每一个画面,都从哪些碎裂的曲面中失真的演映交替而过,像是流淌的星河,最后落在地上,消湮破散、化作虚无。

沢田纲吉感受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从这个世界一点点抽离,他又恢复了曾经的模样,身形抽条,视野拔高,在一片琉璃变幻、光怪陆离的斑斓光影中,他看见六道骸赤脚站在如同沸水滚烫翻涌的血泊中。

数不清的血泡在异瞳男孩的脚边绽开炸裂,浓稠的暗色液体没过脚踝,节节上攀,仿佛要将六道骸彻底拉扯其中、吞噬殆尽。

当视线落入幼孩空洞的异色双眸,沢田纲吉心头一紧,再也无法坐视不管,忽视身上那阵不停涌现的眩晕失重感,也不管六道骸是否还能看到他,拼尽一切闷头跑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起伏不定的浪潮上,越想靠近,便被推得越远,仿佛有万水千山横贯在他们之间。

浓雾骤起、日月同隐,整个世界似乎都在惶惶呜咽,走向终结。

视野所及之处全是漫无边际滞涩的黑暗,不知前路究竟位于何方,也不知道后面又有何物正在逼近。

未知的惶恐中,每迈出一步都成为了艰难的抉择。

沢田纲吉只能相信直觉,认准那一个方向,不知疲倦的一刻不停奔跑下去,直到,从血雾中再一次看到那个孩子孤独的身影。

终于——“找到你了。”

拨开层层迷雾,将孩童瘦小的身躯拥入怀中,就像曾经一次次安抚对方入睡时那般,与他五指交扣。

少年就像一抹突兀的亮色,占满了这方寸之地。

周围忽然升起些许明堂的光,耀眼却不刺目,起身抬头看去,不知从何而起的垂枝樱成簇坠下,在繁密的枝瓣下、在繁花的落幕中,有数字在男孩的红瞳中悦动。

“抓住你了......”

嘴角终于划开些微清浅的笑意,道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六道骸抚过少年柔软的发梢,扣住下颏迫使他微微抬头,一双琥珀色的眼瞳便只能看向自己、只有自己。

——【是我的】

孩童收紧手臂,将沢田纲吉的恍然无措一点点尽收眼底。

这双眼睛,只能是我的。

六道骸忽然想起来,樱花的花语是热烈、纯洁还有高尚,代表命运的法则就是循环轮回。
无数熟悉又陌生的记忆,再一次疯狂填满他的神稍。
他记得,口口声声说绝不会原谅他的少年,在自己故意主动认输、示弱求死后果然背过身去,将毫无戒备的身后面朝向他。

六道骸又记起沢田纲吉最终将他打倒时,金桔的火芒从他面堂抽离,自那双手中,却感受不到任何的仇恨憎恶,只有些许不易察觉的淡淡哀伤,硬要说的话,还有一点他曾经最讨厌的温暖圣洁。

沢田纲吉依旧将那份可笑的天真保留到了最后,不禁让人好奇这样愚蠢善良的家伙能不能在尔虞我诈的里世界中存活下来。

也是在那时,六道骸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累了,或许他也是时候该修整一阵了。

闭上眼,本该被黑暗占据的视野却还是能看到少年指尖那抹温热的亮光。

起初,当这个[游戏]的雏形在六道骸脑海中一闪而过时,他承认自己只是一时兴起。

可既然找到了一个不错的方式去消遣在水牢中的无趣时光,又何乐而不为呢?

一个人的性格、修养以及行事作风,无不受到家庭、成长环境、和经历的影响,最终慢慢打磨而成。

如果还没有接受过彩虹之子教导的沢田纲吉也经历了像他一样的过去,是否还能将那份天真的正义贯彻到底呢?

当同等的痛苦如数施加在他身上时,是否还能如此坚定不移、理所当然的将自己高高摆在“正确的”一方?

斑驳混乱的颜色最终会将他染成什么模样?

这样的疑惑一旦成型便挥之不去。

对于可能产生的结果,他产生了不低的兴趣。

一同剥离记忆,投入到那段足以以假乱真的幻境中,六道骸想要知道,如果一切都从头来过,重新回到起跑线上的他们,究竟会谁胜谁负。

然而他没能料到......一切会就这样脱离掌控,向着不可挽回的方向绝尘而去。

等回过神来,他已无药可救。

讽刺的是,他一直以来最为憎恶的黑手党,竟成为了唯一可以缓和病症痛苦的“良药”。

六道骸记不清自己究竟附身过多少人,形形色色、各种各样,折射了他们真实内心的梦境无一例外都极尽丑恶,扭曲怪异,隐藏了各种各样的危险,哪怕是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在深入那些梦境后毫发无损的全身而退。

因此,后来在休憩中下意识的与沢田纲吉的世界链接起来时,六道骸本能的以为他可能要元气大伤才能离去。

可展现在眼前的,却是从未见过的旷远景色。

那是任谁都可以一眼看透、却也永远无法看尽的湛蓝天空。

慨然无声的包容一切。

天地都像是澄澈映射的水镜,纯净到不可思议,和风抚起衣角,带走压抑的燥热。

这确实是一个危险的世界,危险到.....让人想要永远停驻。

当完整的雾守指环在手中合二为一,他明白,结局已经尘埃落定。

胜券在握,游刃有余赢得了指环之战,但在与沢田纲吉的对局中他从一开始就满盘皆输。

“我之所以答应成为雾守,只是为了方便夺取你的身体而已沢田纲吉。”

可不管如何淡漠疏远,却全都抵消在沢田纲吉一句诚挚的道谢中。

原来少年于他眉间投落的那一枚火种,已在悄无声息中生根发芽。

六道骸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如果真的能从头开始,如果他真的能早一点遇到名为沢田纲吉的生命个体,是不是如今的所有都会变得截然不同?

好在一切都还为时不晚,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便是现在。

他从无数个与少年擦肩而过的轮回中归来,轮回尽头——是一片广袤的天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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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鱼写手总是不能按时搞出生贺,竟然一直拖到现在才写完【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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